一条蜿蜒的小路：惆怅情未已，群峰暗将夕

　　家乡处地山地，出门见山。上个世纪的80年代初，通往外部世界的只有一条蜿蜒崎岖的小路。山里到处充满着绿，却又难得一见雄伟壮丽的原始森林。漫山绿中，多的是芦苇、铁芒萁，也依稀能见到刚竹、斑竹、毛竹和杉树。设若翻山越岭走上个把小时山路小径，到人烟稀少更偏僻的地方，就能见漫山遍野的南方亚热带原始森林及植被。

　　记得那年我刚上初中二年级，家中经济主要来源于副业――种植段木香菇。父母早年生育四个女儿，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落实后，合作社生产队解散，长大的女儿皆已出嫁。家中尚有5口人，奶奶年迈已八十挂零，家中唯一壮劳力仅为父母二人。我和四姐、弟弟，二人就读乡初中学校，一人在村中完小就学，家中开销渐涨，仅凭7.5亩山田、水田，只够维持一年温饱和开支，家中已无多余的积蓄供三人读书。为此，父母一合计，重上远山种植段木香菇――近年用百度地图查阅得知学名为“马荒山”。

　　在原始林里种植段木香菇工序比较繁琐。今天还记得，在父母带我们儿女三人给段林植菌前，他们已上山过好几回。他们事先得将适用香菇生长的硬杂木阔叶树砍伐后，将枝、干截成段。等枝、干适当去了水分，再进行人工培菌接种。当然，直径不大的枝或干，也可以用“砍花栽培法”进行，但我家更多的却是用钉机打洞，将人工培育菌塞入洞中，再用木塞皮封好木洞口。然后，将种植人工菌后的段木，安放在适宜香菇生长相对温润的场地，集中进行人工管理。

　　因为一切作业都在野外，清晨天刚蒙蒙亮就得从家中出发，带上中午烹煮午餐简易设施和食物、种植工具、人工菌、防雨用具，往往每个人身上都要挑上一大挑子。到达目的地时，人人全身汗湿透背。原始木中植被茂盛，蚊虫多，人常常被咬得疼痒难当。还在上小学三四年级弟弟，常常为此“罢工”。产菇季节，采摘香菇也一样需要人口肩挑背扛。徒手爬走小径，已是不易，真得记不得当年自己姐弟那时是怎么把一挑或一袋袋香菇搬回家的。

　　行走山路本来不见得有多少快乐。但远涉偏山，高山上气压低，午间烹食，食物不易熟透，口感上与在家中食用的味道略有不同，出于新奇，食用时反当作美味。紧要的还是中午时分，趁父亲小憩，姐弟三人可一同找找山上的野果尝鲜。那段时间，周六周天进山干活，反倒成了我一种期盼和渴望。不过周日傍晚再赶到乡中学晚自习（有时也没有参加），多数情况下我却安然地趴在课桌上入睡。

　　昨晚，读了唐代宋之问的五言古诗《初至崖口》“崖口众山断，���（qīn yín，高大；险峻）耸天壁。气冲落日红，影入春潭碧。锦缋织苔藓，丹青画松石。水禽泛容与，岩花飞的砾。”时，忽得就想起自己那年进山所见之景。再细细吟哦“微路从此深，我来限于役。 惆怅情未已，群峰暗将夕。”，“我来”转意，人生怅然之感顿生。查阅丹麦文学评论家勃兰兑斯《人生》：他们从事向思想深处发掘的劳动和探索，忘记了现时的各种事件。他们为他们所选择的安静的职业而忙碌，经受着岁月带来的损失和忧伤，以及岁月悄悄带走的欢愉。

　　铁铸衣摆动捣人，唯此夜暗带月归。抚掌听风，遥想那一条来时蜿蜒的小路，变得不再崎岖而阔大。

　　【作者的话】回忆年少往事，自己分明年岁见长。
　　（文/千千教育见闻）